這一晃等於兩個禮拜沒回老家,離開前是花園大門的鑰匙,交給管理車場的物業保管,和他們大聲招呼後,文思奔停好車後,終於回到自己的家,看著這段時間,雖然是春節,但園藝也沒有荒廢,加上預先配好的噴滴灌設備,如今的花園,已經恢復到,祖父祖母還在之前的樣貌。

對於原本猶豫許久,該種什麼的問題,阿奔在哥哥那邊的舊照片,得到了滿意的解答,除了好幾種花之外,花園裡的主要植物,竟然是姑婆芋和黃金葛,這兩種平凡無奇,但是卻異常的有生命力,只要有一點陽光和水,就會自行生長,完全不用施肥。

在春節前,梵然還沒有來找他的時候,他正準備安排工人,在花園裡,大量栽種這兩種植物,現在回來看成果,這兩種雖然不會開花,卻可以始終保持常綠的樣子,光看便已經讓人感覺到很舒服。

看完了花園,阿奔才往屋內走,因為平常沒人居住,所以空氣沒有在流動,阿奔先將所有的換氣和通風的裝置打開,此時他發現到在信箱區,有收到卡其色的牛皮紙袋,他訝異的走上前,拿出牛皮紙袋一看,竟然是台東市政府進公文給他,心中馬上興起有事情發生的擔憂。

他將牛皮紙袋打開,取出裡面的公文,看到制式的公文寫法,原來是和天涯旅店有關,天涯旅店的舊址是台東市區裡,寶桑路上荒廢多年的慈恩三村,阿奔在市區閒逛的情況下,看到這樣的老舊宿舍群。

慈恩三村原本是空軍眷屬的集合宿舍,隨著人口的遷出,東宿舍已經多年沒人使用,他是四棟的大型鋼筋混擬土結構,看外觀還好堅固,只要外在沒有毀壞,裡面要重新裝潢整理,都是很簡單就能完成的,阿奔一看到東宿舍的房子,就非常喜歡。

他看著這樣的建築物,想到法國的蒙馬特地區,那邊在十九世紀,曾經聚集了大量的藝術家,為藝術史留下大量的藝術品,而他又想起以前讀過,有數位藝術家,都曾有過藝術家互助合作社的想法,就是大家大家透過共同生活,一起激發出更多想像力,然後將那些成品賣掉,作為合作社裡,大家日常生活的開銷。

雖然在台灣有藝術家駐村,由中央和地方政府合作,保障藝術家的生活,讓他們能夠在無壓力的情況下,進行文藝創作,這是屬於政府的,但是好像還沒聽過,有類似自營的單位,自己這樣運作,阿奔那段時間都在慈恩三村附近尋找靈感。

他覺得可以將這四棟老舊的建築物,重新改建為藝術家的宿舍,讓他們能夠在宿舍內,經由交流和互動,引爆出更多藝術的創意,那時他還沒有決定,是要以長短期出租套房的形式,又或是旅館的模樣去推動這樣的想法。

他並沒有馬上開始執行這項計劃,而是把點子放在心裡,時不時拿出來思考,隨著之後遇到徐姐,將這樣的點子分享給徐姐之後,沒想到會讓徐姐對此感到興趣,兩人先是討論了一段時間後,經由徐姐的介紹,阿奔又認識了許多人,將這樣的想法,說給更多人聽,在這樣說的過程裡,點子的形狀,越來越清楚可見。

他們最後決定是以旅館的方式,呈現在世人眼前,對於收費不強迫人家一定要付錢,而是自由捐款的形式,平常入住就是以書本換宿和文藝換宿為主,捐一本書便可以住上一晚,而文藝換宿,則是讓文藝的創作者們,繳交自己的作品,以此可以換算為在旅店內住宿的天數,而在旅店內,餐飲和飲料,都是免費提供,其他額外的生活物品,才會向房客們收費。

在籌備的初始階段,阿奔和徐姐去找擁有慈恩三村產權的台東縣政府,談說要租用慈恩三村東宿舍,為此還要提供企劃案,以及作為本次企劃的資金來源,還有向縣政府所付的保證金,阿奔那邊拉上自己的親戚,而徐姐約了他的親朋好友,大家集資,總算成功和縣政府簽約,整個企劃正式開始運作。

阿奔也為了旅店取名為「天涯旅店」,成立的時間,還特別選在徐姐的生日當天,旅店到現場也才兩年多,距離所簽約的時間,還有一段時間,怎麼今天會收到這樣的公文,看公文內容是,台東市政府,打算就慈恩三村收回,拆除之後,和附近的寶町藝文中心,以及日式宿舍建築群,重新做一個藝術空間的整合。

阿奔其實不解,他們有調查清楚,慈恩三村的產權,在空軍撤出後,是歸還給台東縣政府,他們在推行計劃的時候,對台東縣市政府,都有和他們開會協調,因為產權是縣政府,市政府那邊並沒有太多意見,最後他們便和縣政府簽約,縣府也發文給市府,大家一直相安無事,怎麼今年會突然跳過縣政府,說想要收回東宿舍的四棟建築物。


這件的事,完全打亂阿奔接下來的計劃,他想起哥哥們之前的提醒,先去找律師將股份授權書,拿出來放在身邊,它是很想提早回去台東,找徐姐討論看下一步該怎麼做,可是他在白沙灣的事情還沒辦完,那邊還需要找地政機關,重新丈量土地,和附近的里長和住戶開協調會,最好還需要從山上開一條路,貫穿他們家的土地,然後直通大馬路。

這些事,每一件都急不得,區公所和協調會,等於還要另外約時間,為了這些事,阿奔只能繼續逗留在雙北地區,他內心煩的反而是另外一件事,這個收回拆除的事情,不知道徐姐他知道了沒有,對於徐姐,他前幾天對梵然那樣坦白,其實他還是有所隱瞞。

他從和徐姐重逢後,對於徐姐的愛慕,更是與日俱增,最初只是因為短暫的偶遇,留下深刻的印象,可是並沒有多少互動的機會,在天涯旅店籌備和草創的過程裡,他和徐姐有很多溝通的機會。

那時徐姐白天還在台東教育廣播電台裡工作,手邊有兩個節目在進行,可是晚上和假日,他人都會出現在旅店內,看有什麼需要幫忙的,那段時間算是阿奔從太陽花學運後,最快樂的生活,光是每天能看到不同打扮的徐姐,便讓他期待新的一天到來。

可是,在旅店營運後,徐姐花了多少時間在店裡,阿奔從徐姐那邊,接收到他傳遞過來的好感,阿奔其實是很疑惑的,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徐姐,這樣的心意,因為他們是合作夥伴,也是天涯旅店內,不可或缺的兩根支柱,他如果做錯了選擇,和徐姐產生誤會,彼此有了尷尬,讓這樣對旅店的營運只會有不良的影響。

所以,阿奔開始會躲著徐姐,讓兩人的距離,保持在最初的狀態,他說不準徐姐那邊的想法,但他很清除,自己很喜歡徐姐,從多年前就一直暗戀著他,可是越是這樣朝夕相對,越讓他對幸福感到害怕,深怕因為個人的幸福,而毀了他長久以來的夢想-天涯旅店。

他本來不會連跨年也在外面浪,今年是第一次沒有參加旅店的年活動,阿奔會這樣做,自然是為了避開徐姐,徐姐這段時間,也只有傳訊息問他,有沒有要回去跨年?以及店裡面來了一位新會計。

徐姐從沒有,很強烈的要求,阿奔一定要回報行程,或是什麼要回旅店,有種他離開旅店後,他們兩人就是處在兩個世界的人,阿奔過的自由自在,而徐姐也不會干涉他的生活,現在因為這件事,他勢必需要回去和徐姐合作解決,這是他需要去面對的。

在他收到公文之後,又過了幾天,旅店那完全沒有打一通電話過來,按理來說,他們已經恢復正常營業,也許、應該也會收到通知吧?阿奔猜不到台東那邊的情況,寶桑在他們的天涯旅店進駐之前,算是台東較不熱鬧的地區。

遊客來台東市區的第一選擇,永遠會是鐵花村、鯉魚山那一帶,寶桑這裡除了台東美學館、美術館、寶町藝文中心沒了,其餘都是寧靜的住宅區,自從有了天涯旅店之後,整塊寶桑地區,有種向內聚集在一起的感覺,這當然是阿奔自己認為,現在市府看上他們,多少也是想要接受這樣的氛圍。

不怨市政府,整件事應該還有轉圜餘地,也只能等阿奔他自己回台東之後,才能和房客們,討論接下來該怎麼面對,就這樣他過完春節後,就處在煩惱這件事,然後又告訴自己不要去想,重複這樣的過程。

之後總算三芝區公所的人通知他,說他申請的土地重新丈量劃分,將在近期安排技師到場協助,時間和公所那邊約好之後,阿奔整理個人的行李。準備再到淺水灣住一段時間,等把那邊的事情,全部處理到一個階段後,便計畫要回到台東,來去面對徐姐,跟他一起將市政府拆除公告,這件事做個了結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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