越努力，越幸運

當人坐在四草的海灘對著夕陽發呆的時候，腦海中就浮現出這篇小說雛型。


I

從前在台南的七股、安平地區的海邊，流傳一個美麗的傳說，在夕陽西下的大海，面對太陽的方向，海面上會形成一條壯闊又黃澄澄的落日大道，這個時候只要搭上小船，不斷地往落日大道的盡頭划去，在太陽完全降下的那一刻，來到最靠近太陽的地方，就可以穿越時間和空間，到達那神祕的台灣海峽龍宮，而台灣龍王會為你勇敢的冒險，而給予人類無法想像的報償。

這個傳說從荷據時代就開始流傳，一直傳到中華民國在台灣的現在。在安平港旁的一個小漁村住著一個年輕的少年，他的名字叫做「齊異」。家中的長輩們，都是以打漁為生，齊異從小到大最大的興趣，就是在黃昏的時候，坐在海邊欣賞眼前慢慢隱沒的太陽。

至從小時候聽到龍宮的傳說之後，齊異心中就有一個夢想，那就是有朝一日，一定要搭上小船朝著落日的盡頭去探險，去到達那個傳說之中的龍宮。小時候他就不斷地跟在長輩屁股後面忙進忙出，學著怎麼操作一條船，長輩們聽到他的夢想之後，只不過是笑一笑說：「小異啊！那去了龍宮之後，要記得娶龍宮裡最美麗的公主，然後帶回來給我看看喔！」，齊異聽完總是點點頭，繼續專注學習有關船的所有知識。

有一天，齊異抱著有關台灣海峽裡洋流的書籍在街道上走，村裡的其他年輕人看到，全部圍了過來，紛紛指著齊異大聲嘻笑，齊異不解地問了圍著自己的年輕人到底在笑什麼？其中有一個像是這群年輕人的老大走了出來，不屑的回應說：「哈，我們在笑瘋子啊！那種傳說居然還會有人相信，還把它當自己的夢想，這難道不是天底下最可笑的事情嗎？」說完老大的臉上浮現出嘲笑的表情。

「那樣美麗的傳說，我聽一次之後就相信它是真的，想要去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龍宮的存在？」齊異不卑不亢的回應大家嘲弄的笑聲。

「我的長輩說完這個傳說，最後還加上了一句話『這不是真的』，你的爸爸媽媽沒有這樣跟你說嗎？因為從來就沒有實現過，更沒有人真正到過那傳說之中的龍宮。」

「沒有實現過，並不能代表沒有；沒有人去過，並不能代表它不存在。我只想要相信我所相信的，你們不信就算！」

老大突然揮了一拳打在齊異的臉上，而齊異被這一拳打得人向後跌去。「幹明明就沒有東西，你到底是在堅持什麼？看到你種樣子我就火大，瘋子。」圍觀的其他混混，同時對著跌坐在地上的齊異，大聲叫到「瘋子！瘋子！瘋子！」

「走，我們不要跟瘋子做朋友，以後遇到他，就當作沒有看見」，老大揮揮手，一眾混混跟著老大消失在街道的另外一頭，留下坐著地上的齊異。

齊異站了起來，拍了拍屁股和褲子上沾到的泥土，摸了摸臉上剛剛被打的地方，看著那群混混消失的地方，心中這樣想著『你們選擇放棄，我選擇相信。可能在最初我們就已經不是同樣世界的人，我不懂你們為何而生氣，正如你們不懂我為何堅持，我不知道龍宮它到底存不存在，只是覺得這個傳說很美，很想要真的去嘗試看看，我可以接受嘗試過後的失敗，無法接受沒有去做過，之後在那邊懊悔的自己。』齊異撿起散落一地的書籍，往回家的方向走去。

多年過後，齊異已經從青年，長大成胸膛厚實、肩膀寬闊的二十歲少年，一身皮膚在每天太陽的細心雕塑之下，曬成釉亮的古銅色。他身上有很多地方改變，但唯一不變的就是從小就懷抱的那個「龍宮傳奇」夢想，現在的齊異早就不是那個跟在長輩身後的小毛頭了，是一個擁有一條名為『自由號』的船長了，雖然長輩們還是常常告誡他，不要真的去嘗試那個落日大道盡頭的傳說，他嘴巴笑著說不會，實際上在夕陽西下的時候，曾經做過無數次的追逐，為了就是希望可以在太陽完全沒入大海的那一刻，能夠到達落日大道的盡頭，只是無論他的自由號油門再怎樣催到底，太陽始終遠在天邊，或許應該說，他越是往太陽的地方追過去，太陽逃走的速度也越快，兩者之間的距離從來就沒有因此縮短，但是齊異並沒有因為這樣一次次的挫敗，而選擇放棄，而是更加了解落日大道形成時，周遭洋流的變化，也變得更懂得操作自己的小船。

這一天齊異照舊在海邊等待夕陽，太陽正在享受他一天當中最快樂的時光，這時齊異發動了自由號，依照慣例的朝著落日大道出航，今天並沒有像以往那般催足了馬力，而是以正常的速度朝著太陽的方向前進，為何會這樣做也不是為了什麼，或許齊異本身正在享受如此追逐夢想的過程吧，而落日好像也有了靈性，並沒有像以前那樣無情，將齊異拋得遠遠的，自己先逃跑，彷彿停在海面上在等待齊異的到來。

兩者之間的距離一反常態的越來越近，眼前的太陽已經有半邊落日海平面的那一刻，整個落日大道瞬間甦醒了過來，海裡面流竄著七彩多變的海流，一會兒東一會兒西，海面上閃耀著奪目的光芒，齊異被這突如其來的異象所吸引，還反應不過的時候，落日大道赫然放出萬丈光芒，齊異連人帶船被那光芒所吞沒，過了不久光芒慢慢黯淡，海平面回復它本來深邃莫測的顏色，夕陽終於完全西沉。


II

被一股沁入心脾的冰冷感所侵襲，原本散落的意識逐漸凝聚。『....』眼睛慢慢睜開，齊異發現到自己正躺在一個由巨型冰塊所製成的冰床上面，伸手去觸摸冰床表面，最初是無法抵抗的寒意，久了卻逐漸由手掌心傳來陣陣溫暖，齊異緩慢地坐起身來，四處張望看了又看，映入眼簾的擺設，和自己所習慣人類世界的一模一樣，沒有太大的差別。『這裡是哪裡？』還在如此思考的同時，有一個身影出現在齊異的面前，是一位身穿西裝的老先生，老先生臉上洋溢著和藹的笑容，一般的老先生在樣貌或氣質上，都會多少洩漏出衰老的徵狀，但眼前這位老先生卻一點也不會，雖然同樣是白髮蒼蒼，可是讓人感覺它實際上年紀並不如外表那樣的老朽。

那位老先生，和善的看著齊異，開口說「你醒了啊」
「.....」齊異突然身處在不知是何處，面對陌生人的詢問，起初不知道該說什麼，後來想到一個最重要的問題「這裡是哪裡？你又是誰？」
「這裡是黑水城，就是你們人類所謂的龍宮，而我則是這裡的主人，台灣龍王。」
「台灣龍王？龍王不是只有四海龍王的嗎？」
「那是你們宗教祭祀和傳統小說所造成主觀想法，在任何的水域裡都有龍王的存在，而且沒有大小之分，我們管理自己統領的水域，並不用向誰負責。」
「照你這樣說，在台灣四周都有龍王嗎？」
「除了我以外，另外還有東海、太平、菲律賓、呂宋、巴士等龍王，可別因為太平洋最大，就認為他的階級最大，他反而是我們幾個龍王之中，最忙碌的一位，有太多事情等著他去處理。」
「可是，我又怎麼能夠來到這裡？」
「這還要感謝你追求夢想的那股傻勁呢！你可是我放出龍宮傳說這則宣傳廣告後，三百多年來第一個來到這裡的人，你可能會以我們神祇每天都過得輕鬆自在，實際上有時候我們也蠻無聊的。」
「你們也會無聊？」
「是啊！我們並不需要面對死亡的壓力，雖然在這裡外表還是會變老，可是內在的器官靈魂會一直常保年輕，想要什麼就有什麼，想去哪裡，上一秒想，下一秒就到了，活了這麼久，世界每個的地方都去過了，所以我們很想要來一點不一樣的，讓活人來到我們這裡，才放出那種宣傳廣告的。」
「難道除了我都沒有人成功的嗎？」
「也是有人嘗試挑戰這個傳說，可是往往都是三分鐘熱度，還沒有達到當初設定好的次數之前就放棄。」
「什麼當初設定好的次數？」
「你可能忘記自己曾經挑戰的次數了，今天這一次剛好是你的第一百零一次，恰好符合，你當然也不會知道，在你選擇出航的時候，我們全城的居民都在為你加油呢！」
「說了這麼多，我可以去外面看看你所說的黑水城嗎？」
「隨我來吧，我帶你去四處參觀。」

離開了冰床，隨著龍王走出房間，晴朗無雲的藍天在齊異眼前展開，舉目望去是整齊劃一的建築物，外觀漆著潔白的油漆，形式和方位都很一致。
齊異好奇地問龍王：「怎麼名為黑水城，房子卻全部漆成白色，還那麼整齊啊？」
「這是最近才改的，我上個月才去了愛琴海一帶參加龍王宴，雖然去過很多次，之前都沒認真看，但是這一次被那邊的海天一色和白色房子所震撼到，回來之後就把城裡的房子，全部都改成像那邊一樣。而這裡是仙境，並不是人間，只要我想就能變成我想要的樣子，最受不了台灣那幾個主要都市給我的凌亂感覺。」
「你可以去人間啊！你去我們那邊，不會被發現嗎？」
龍王轉過身，在齊異面前整理了一下服裝，接著問說
「你看看我這樣的外表，在人間直接站在你面前，你能夠分辨出我是龍王嗎？」
齊異認真的打量了龍王和他的穿裝，跟在路上所遇到的老年人沒有太大的差別，只是穿著比較正式而已。
「哈，好像真的不行，你多久會去台灣一趟呢？」
「看業務需要吧！除非發生了大事，我才會過去。」
「我有一個問題不知道該不該問，請問我來到這裡，還有辦法回去嗎？」
「你才剛來就想要回去了喔？」
被龍王這麼一問，齊異感到對龍王的熱情有點抱歉，不好意思的回說。
「沒有.....我只想知道有沒有可以回去台灣的辦法。」
「有是有，只是你可能要再等十年了」
「什麼？我想要回台灣還要等十年....」
「一般正常的程序，只有在龍王宴的時候，我才可以把你帶出黑水城，除非有特別的情況，不然我是不被允許放人任意進出黑水城的。剛也跟你說了，我最近才去參加在愛琴海所舉辦的龍王宴，它每十年才會舉辦一次，所以你只能先在這邊住下來，等下一次龍王宴舉辦的時候，我再帶你回去。」
「原來還有這樣的規定。」齊異看到街道上穿著各種服裝的居民遇到他和龍王時，紛紛點頭示意，點完頭又專注地走向本來的目的，這和人間所看到，許多人漫無目的滑著手機的場景很不一樣，接著問龍王自己心中的疑問。
「這個黑水城住了多少居民呢？大家每天都在做什麼？為何我剛剛看他們和我們打完招呼後，表情馬上變得很專注，快步的遠去，這種情況真得很特別，是我在人世間沒看過的，怎麼會人死了之後，還這麼認真的？」
「黑水城大概住了五千多人，大多是以前在台灣海峽出意外身亡的靈魂，他們一過世，就會被送到我這裏，他們可以選擇投胎，或是常住下來。」
「常住下來可以一直住在這裏嗎？」
「有時間限制的，每一百年，他們的居留權會到期，會被強制送到其他地方去」
「其他地方，是指天堂與地獄嗎？」
「不是，是一個無憂無慮的空間，在入口處他們可以選擇要投胎，還是進入那個空間，進入之後就永遠不能出來了，那裡面什麼都沒有，就只有永遠的寧靜和休息而已。人死後，從來就沒有什麼天堂與地獄，那是宗教編出來要威嚇活著的人，以人來說，光只是活著就是在受苦難、在贖罪，有些人選擇逃避，則有些人選擇面對，而在那段時間所經歷的一切，不過只是換取死後長久的休息罷了！

你剛問黑水城的居民每天都在做什麼，他們每天都在工作，先別慌，這裡所謂的工作，並不像人世間那樣，為了生活為了金錢而做，而是為了自己，他們可以盡情做自己生前喜歡的事。

活著的時候，人往往會因為許多外物，讓自己處在無可奈何的狀態下，選擇去做一些自己不喜歡的事情，而不能專注在自己有興趣的事，現在死了，當然要讓人們過著完全不一樣的生活，所以在黑水城的居民，才會那樣專注、快步，因為他們迫不急待地要回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。」
「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情......」
「我們也參觀夠了，你先回剛剛的房間休息一下，過一會兒，我會請人去叫你，晚上要舉辦一個歡迎會，為你這個前無古人，後不一定有來者的訪客，慶祝一下。」

回到房間後，齊異躺在冰床上，腦中反覆思考著『可以一直做自己喜歡的事，在這裡生活好像也不錯；除了船以外，我有沒有其他喜歡做的事情呢？』想著想著，房門傳來敲門聲「齊異先生，在嗎？龍王有請」。齊異坐起來，對那聲音作出回應：「我馬上就來。」

打開房門，看見一位穿著打扮像是人世間的廚師，大概四十幾歲，身上還飄著料理過後，附著在衣服上各種醬料的味道，齊異和這個人肩並著肩走，忍不住內心的好奇心，開口發問。
「你是廚師嗎？」
「是的」廚師很自然的回應著他。
「不會覺得連死後還要煮飯燒菜很辛苦嗎？」
那廚師很迅速的搖了頭。「不會呢！我的興趣就是烹飪，一天沒有烹飪我就覺得渾身不對勁，也只有在烹飪的過程中，我才能感覺到真正的快樂。」
「真正的快樂....」聽到這個答覆，齊異不禁有點驚訝，想了想自己在開船的時候，那當下所得到的滿足，或許就是這所謂真正的快樂吧。

隨著廚師走進宴會廳，和齊異一開始所預想盛裝打扮的宴會，有很大的差別，參加的人直接穿著他們白天的工作服，很少有人是完全乾淨的，那邊滿身都是木屑和石灰的，一看就知道是從事雕刻的，站隔壁的那群身上的衣服，則是被各種顏料所渲染，想一想應該是畫家，帶著魚竿的漁夫，大聲地談論自己今天的豐收，角落坐著一群怎麼看都與這個會場格格不入的人，用一種沉思、觀察的目光，打量著會場的其他人，一問之下，才知道那些是作家。

「讓我們大家鼓掌歡迎-----齊異，他可是我們等待了好久的真正的勇者啊！」全場的人都起立為他拍手，這讓初來乍到的齊異感到很不好意思。宴會正式開始，各種服裝的人都走到齊異深邊，詢問一些人世間發生的事情，誰誰誰當選了總統、誰誰誰被關進了監牢，又有誰成功達到自己的夢想，誰誰誰選擇放棄，到最後的話題總是停留在『台灣人過得好不好？』、『台灣未來在哪裡？』。

對一個二十幾歲的少年來說，看著眼前這群已死之人，每天可以無憂無慮做著喜歡的事，本來就可以不去在意外在的世界，可是他們卻還是如此關心台灣和生活在上面的所有人，而自己這樣活生生的人，卻只為了追求自己腦海中的夢想，不曾把注意力轉移到其他人身上，在那些真正無能為力的人面前，有一些新的東西在齊異的心中萌芽。

龍王走到齊異身旁，身後跟著一位年輕女子，那女子有著一頭烏黑的捲髮，看似凌亂，卻亂得很有個性，在整個會場，她並不是最漂亮，眼睛周圍有著少許的眼帶，微微的黑眼圈，耳朵帶著黑色的耳環，但臉長得很討喜，讓人會忍不住多看幾眼，身體尚稱苗條，雙臂纖細，有著米白色的皮膚。過去齊異總是把注意力放在船和書籍上，男女之間的情感沒有太多在意，過去他也不是不曾遇見過漂亮的女子，但眼前的女子，卻給他一種過去那些女生不一樣的感覺。

龍王手搭著女子的肩膀，笑著說：「這是小女—黑潮，她一直很想認識你，最初也是她第一次注意到你對於我們的傳說，是如此的嚮往，還默默地在為你計算次數。」

女子往前踏出一步，先一鞠躬，接著說：「你好，我叫黑潮」
「你好.....你好」齊異表情尷尬的回應著。
龍王一副看好戲的表情，看著兩人互相認識的過程，看完又呵呵笑著說：「全黑水城只有你們兩個一樣二十歲，你們就多親近親近吧！」
「......好」齊異聽完龍王這句話，在看了看眼前的女子，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。

龍王走了之後，兩人之間維持了大概一分鐘的沉默，首先還是黑潮先打開話題。
「你下一步打算做什麼呢？」
「因為龍王宴剛舉辦過，我怎樣也是回不去，所以，我想留在這裡把握時間多看一點書。我一直對書籍很有興趣，以前因為要了解船的關係，我開始閱讀，現在終於可以看一些自己以前沒有時間看的書。」
「原來你也喜歡看書啊？」
「你也？」
黑潮臉上堆起驕傲的神情，炫耀的口氣說著。
「對啊！整個黑水城應該就屬我最愛看書，連那些作家也沒看的贏我。」
「那你最近再看些什麼書呢？」
「我喔，最近迷上了反抗文學，目前在看何塞黎剎的小說《別碰我》、《起義者》。」
「何塞黎剎？他是誰我怎麼聽也沒聽過。」
「他被稱為菲律賓國父，我也是之前去菲律賓玩的時候，才認識他的。」
「起義者....起義....起，我對他的起義者這本小說很有興趣，可以的話，麻煩你借給我看看」
「好啊！那我們以後一起努力吧。」

III

黑水城裡頭的書籍，流通的方式和人間很不一樣，全部的書籍都由一位名為『圖書使』的人掌管，你只要把想要看的書名對他說，他馬上就可以幫你將那本書變到你面前，即使是原文書也幫你翻譯好。齊異就在這樣方便快速的閱讀環境當中，一直讀著。

經過黑潮公主的推薦後，他首先讀完了何塞黎剎的那兩本小說，尤其是讀完《起義者》之後，有許多場景和對話，不斷地在他心中盤旋著，灌溉滋養著之前在宴會上萌芽的幼苗。將過黑潮的介紹，他開始讀了大量的中西方的經典文學，兩年過去了，他一方面這樣讀著，另一方面和黑潮公主的感情也變得更親密。兩個人因為年齡接近，而且又有共同的嗜好，常會聚在一起談論某某書，自己讀過之後的心得，彼此有話聊，在加上三不五時就黏在一起，黑水城的其他居民也都看在眼裡，早就有意湊合他們，紛紛跑到龍王面前去說媒，龍王本來就很喜歡齊異這個年輕人了，只是礙於他還是活生生的人類，遲遲不敢做出決定，私底下也找過黑潮公主，詢問過他本人的意思，黑潮也只是紅著臉，點了點頭說「一切請父王成全。」
聽完黑潮的想法後，龍王那天夜裡，獨自招見了齊異。
「齊異，在這黑水城還過得習慣嗎？」
「這裡很棒啊！可以專心做自己喜歡的事，這一兩年來，我讀了好多書，都是過去自己沒時間去看的。」
「來了這麼久，難道不會想家？的確離龍王宴還很久，只是我想知道，你都不會想你的爸媽嗎？或是回去和朋友聚一聚。」
「.....」被龍王這樣一問，因為龍王宴的關係很少去想的家人，現在又在一次湧上心頭「因為追求龍宮的夢想，我失去了很多朋友，大部分都是因為他們取笑我，最後慢慢的和我疏離，到最後只有書本陪伴我，而父母我一直都很想他們，可是我一想到如果回去之後，可能再也不能再回到黑水城，前面那段追夢的過程，讓我在這個問題猶豫了。」
「所以，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渴望，超越了孝道和回家的念頭嗎？」
「短時間內，我還是想多讀一點書。」
「好，我大概了解你現在的想法，最後再問你一個問題，你喜歡黑潮嗎？」
「這....我不知道喜歡是什麼感覺，每次和黑潮在一起，都很快樂，會想每天都很能她在一起，只要一天沒見到面，心裡面總是會患得患失。」
「這樣就是愛了，我想黑潮也跟你一樣，那麼你願意娶她為妻嗎？」
「娶她？這個我完全不敢想。」
「這是全黑水城居民大家共同的願望，他們不斷為了這件事情來煩我，煩到我都開始認真考慮這件事，從你來黑水城的第一天，我就很喜歡你這個年輕人，再加上你和黑潮又有同樣的興趣，當然很樂意把她託付給你。因為你還是活生生的人類，所以我有一個條件.....」
「什麼條件？」
「如果你真的要跟黑潮結婚，那麼就不要再期待每十年的龍王宴了，因為我怎樣都不會放你回去，當然我願意給你一次機會，如果未來你有怎樣都要回去台灣的理由，我會讓你回去，只是你回去之後，就無法再回來了。」
「不能回去.....。」聽完龍王所開的條件，齊異一時不知該做什麼決定才好，低著頭反覆的思考著，心中浮現了一個人的身影，抬頭對龍王說：「龍王，可以讓我和黑潮談一談嗎？」
「她就在旁邊的房間，聽著我們剛剛的對話，你自己過去找她吧！」辭別了龍王，齊異走進旁邊的偏房，黑潮還是本來的黑潮，低頭專注看著書。

齊異怯生生地的開口，叫出那熟悉到不行的名字
「黑潮....」
「怎麼了？」黑潮溫和的蓋上書本，雙眼看著他，回應著他的呼喚。
「你會希望我留下來嗎？」
「我當然希望你可以留下來，可是你家中還有爸媽....」
「我真的不想就這樣拋下父母不管，可是我也不想失去你」
黑潮臉色變了又變，想起如果齊異真的回去，自己可能會有怎樣的結果，決定做最後的嘗試，開口慢慢的說著：「你還記得我們一起讀莎士比亞的《羅密歐與茱麗葉》的結局嗎？如果你回去了，最後我會因為思念你，選擇像茱麗葉一樣，服毒自殺，而你.....」
「我想我也會跟羅密歐一樣。」
兩人對望靜默了一段時間，許多事情在齊異的腦海中快速流轉，最後他深深吸了一口氣，做出決定。
「好，我不回去了，永遠都不會再去想，我不想因為自己這樣的選擇，而讓我們兩走上絕路。」
「真的嗎？所以你決定要留下來.....然後娶我囉？」
「那當然，能娶到你這樣知書達禮，愛書成痴的美嬌娘，光想到以後的生活，那樣的場景，就如同活在仙境之中。」
到此笑容終於跳上黑潮的容顏之上，以嬉笑打鬧的口吻回應他「這裡本來就是仙境了。」，接著拿起書，命令式的繼續說「你自己快去跟父王說你的決定，我就不陪你去了」，雖然口氣是命令，但其中洋溢的說不盡的甜蜜和愛意。

龍王聽完齊異的決定之後，以一種再確認的口味，又問了一次。
「你真的願意長住黑水城，不再回去人世間嗎？」
「我願意」
「這是一個很重大的選擇，我想你應該也想到會需要為這個選擇犧牲哪些東西了。你還年輕，我保留你還有一次選擇的機會，先下去休息吧，婚禮的事情，我會做好安排的。」

仙境辦婚禮，和人界有很大的不同，完全走簡約輕便的風格，沒有曠日廢時的傳統儀式，沒有熱鬧的擺桌宴客，沒有炫麗的燈光煙霧，有的只有緊緊相異的兩顆心的結合，所有黑水城居民，全部聚集在城中的大廣場，祝福這對大家眼中最適合的才子佳人，而他們兩人獲得的嫁妝，則是整棟房子，好幾百年都讀不完的書籍。

IV

他們就這樣攜手讀書，一年、五年、十年、二十年。歲月就這樣無憂無慮的溜走，也不知道是有意無意，每次遇到龍王宴舉辦的日子，黑潮總是會問齊異「會不會想家，想不想回台灣」，而齊異總是很肯定的搖搖頭，給予堅決不變的答案來讓黑潮安心，兩人的感情，當然也沒有因為黑潮這樣的問題，而產生了裂痕，依然是如膠似漆。

就這樣六十年過去了，雖然內在的器官不會變老，可是他們的外表，頭髮白的白，皮膚產生了許多的皺紋和斑點，而外表的改變，也沒有影響到他們真摯的感情。這一天恰好是龍王宴舉辦的日子，當歡迎龍王回城的時候，齊異就察覺到龍王看自己的表情有異，那天深夜他獨自來到了龍王的寢宮。

齊異先開口問了龍王「父王，怎麼了？龍王宴上發生了什麼事？看你回城的時候臉色和過去相比，多增添了一抹擔憂。」
龍王先是看了看齊異，接著表情嚴肅的開口說話。
「的確有大事發生了，你聽完這個消息千萬不要激動，那就是台灣被中國統一的。」
齊異被這個消息完全驚嚇到，眼睛和嘴巴都張得比平常還要大。
「什麼.....台灣被中國統一了？怎麼會這樣。」
龍王接著說出那令人心痛的事實。
「台灣在最近宣布成為中國的其中一省，完全取消中華民國的國號，掛上象徵中國的五星旗，現在無論是台灣或是中華台北，實質上都已經在國際上滅亡了。」
「這是怎麼發生的，島上的兩黨怎麼會允許這種事發生？那些學生和社運團體呢？國際難道都沒有介入嗎？」
「在你不在的這六十幾年，台灣發生了好多事情，我因為不想讓你操心，一直沒有跟你說。車輪黨本來就司馬昭之心，路人皆知，你來到這裡之後更是變本加厲，一而再再而三的接受中國所提出的各項協議和規章，因為簽訂了某些協議的結果，大幅減弱台灣經濟的競爭力，也使得台灣在國際上能見度越來越低，紛紛失去過去的邦交國，到最後，國際也很自然地的將台灣視為中國的一部分，只是尚未完全統一而已。

而反對派方面，島嶼黨為了選票著想，漸漸的因循苟且，依循著車輪黨的腳步，不再發表太過尖銳太過本土的言論，深怕去激怒那些愛好和平、維持現狀的中間選民。最大的反對黨都如此陽奉陰違了，剩下的那些社運和學生團體，又怎麼會有好日子過？

不論是由誰執政，都一直壓迫他們發表言論的空間，每次有中國的大官來台訪問，執政者無不派出大批的警察保護那些人，好像外來的他們才是島嶼主人似的，抗議的人也好、路過現場的也好，一批一批的人，遭受到極暴力的對待，發展到最後，被逮捕下獄的人，層出不窮，好多優秀的年輕才俊，就這樣在牢獄當中，無聲無息的腐化到老。」

「父王，這六十年來，除了和平訴求，難道沒有人站出來武裝反抗的嗎？和平用到極點，都改變不了現狀，怎麼不會嘗試用其他的方式呢？」

「沒有，台灣人真的太善良，生活在後民主時代的氛圍當中，慢慢的忘記自己是可以戰鬥的，當然一直有社運團體所舉辦的集會遊行，甚至出現幾次佔領的行動，可是最後都被執政者美麗的謊言所矇騙，而交出那短暫奪回來的發言權和決定權。

這六十年，經過無數的選舉，結果還是沒有改變什麼，面對有史以來最強盛的中華帝國，台灣和他的距離也越來越近，更難以擺脫中國的影響，最後還是在兩黨的同意之下，公布和中國統一的宣言。」
實在無法接受現實的改變，齊異想起自己過去所認識的人，和自己的親人，問到。
「那台灣人現在過得好嗎？台灣還像以前一樣民主自由嗎？」
「沒有，因為突然中國統一，好多人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，站出來反抗，只是一切都已經為時已晚，光是宣布統一的那幾年間，台灣人就死了好多人，到處血流成河，墓地和納骨塔不斷地湧入許多不甘心且,.,有著熱情和理想的姓名，他們都被那個龐然大物，輕易地碾碎了。」

緊握拳頭肩膀不斷地顫抖著，過去長在齊異心中的幼苗，經過這段時間閱讀的灌溉，早已經長大成枝葉茂盛的大樹，聽到眼前的變化，大樹忽然劇烈的開始擺動。「台灣.....台灣......父王，我想回去，你願意讓我使用那唯一的選擇權，在這個時候送我回去嗎？」
「你何必去淌這渾水啊！你都已經是八十歲的老人，你現在回去做什麼？而且你一離開黑水城，內部器官會快速衰老，搞不好才一上岸就會立即被各種疾病侵襲，而病發身亡，這樣你還要回去嗎？」
「我還是要回去，過去這段時間，我一直都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情，和我所愛的人在一起，卻逐漸遺忘了那個最珍貴的東西，直到真正面對失去的時候，我才發現它對我有多麼重要，而它就是-----台灣。

它還在的時候，我總是忽視它，忘記它的存在，現在它有危難，它上面的所有人民在受苦，我不知道還說得過去，既然現在我知道了，我更無法將自己的頭轉過去，那些在受苦的人民，可都是我活生生的同胞啊！就算現在回去也是死路一條，改變不了什麼，我也要死在台灣這塊土地上，和自己的同胞死在一起。」

龍王看著眼前那雖然已經白髮蒼蒼的老年人，眼神裡卻閃動著年輕人才會有的決心，不禁搖了搖頭，並且嘆了口氣，說道：「我看出來你心意已決，可是你有想過黑潮她個人的想望嗎？」

這時龍王寢宮的大門，赫然被人打開，黑潮公主跑了進來，握起了齊異的右手，情緒激動的說：「我支持你，異你快回去吧！不用再考慮我會怎樣了，每次龍王宴結束，我都會詢問父王有關台灣的變化，所以我一直都知道它發生了什麼事，但是面對你的時候，我說不出口，因為我知道你經過這數十年的閱讀，智慧和見解上有很大的改變，變成了那種願意為了大眾，眾的幸福，選擇犧牲自己的人，我不放心就這樣放你回去，就這一直隱瞞著你，每次也只敢問你『會不會想家？想不想回台灣』這種答案我早就知道的問題，異，我~~我對不起你！」淚水慢慢地漫出眼眶，在衰老但還是保養有數的臉孔之上，留下了兩道淚痕。

齊異伸手抹掉黑潮所流的淚水。
「黑潮，妳不用感到抱歉，我知道妳是為我好，不想我離開妳，自己跑去赴死，只是現在台灣面對這樣重大的劇變，我有不得不回去的理由，即使粉身碎骨，我還是要回去。」
黑潮看著陪伴自己這麼多年的男人，想著他即將離去，聲音不再像一開始那麼穩定。
「我知道，當你聽到台灣如此時，一定會有這樣的反應，我說什麼也勸不了你，雖然做了很久的心理準備，可是我還是控制不了自己，現在我選擇支持你，請你回去之後，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，不要那麼急著找死。」
龍王原本閉著雙眼，聽著自己所喜愛的兩位親人的談話，聽完齊異和黑潮的話之後，睜開眼睛看了看齊異，開口對齊異說。
「連黑潮都願意放你回去了，我想我也不用再說什麼，我現在就去幫你準備回去要用的東西，你就多留一點時間陪陪黑潮吧！」然後爬起身，走出了寢宮。

兩人對龍王離去的背影表達感謝之意，攜手緩慢的步出龍王寢宮，兩人像是心有靈犀一般，一路上嘴巴都失去言語的功能，接著走遍他們在黑水城當中，曾經留下美好回憶的地方，像是在做最後一次的回憶一般，最終他們返回那間堆滿書籍的愛情小屋，齊異先是放開牽住黑潮的手，走進房子看著過去兩人一起閱讀的書桌，摸著過往一起嬉鬧間所讀過的書籍，這一切都將因為自己的一個決定，不能再擁有。此時他驀然轉過身，看著那臉上早以流淌著淚水的黑潮，伸開雙臂重重的將陪伴自己六十年的愛人，再一次的擁進懷中，沒過多久，屋外響起了一陣由號角交雜著鼓聲的音樂，這是只有在龍王宴前龍王準備出發時，才會鳴放的樂章，在今天卻成為兩人永別的輓歌。

黑潮輕輕的放開齊異，擦了擦臉上的淚水，對齊異說：
「異，你先去碼頭，我梳洗整理一下，隨後就來。」
齊異點了點頭，告別了愛人，往碼頭的方向走去，來到碼頭之後，才發現黑水城裡的居民，全都放下了手邊的工作，來為他送行，大家一個接著一個上前友善的碰觸著齊異的身體，不管是怎樣職業的人，所說的送行的話卻完全一致「拜託你了！代我們為台灣做一點事情。」，齊異則是反覆回應「我會的！」，看著碼頭裡停著自己六十年前所做的『自由號』，一切的外表和當初沒什麼改變，正在疑問的時候，龍王走了過來對齊異說道：
「我想你總有一天會再用到，所以請人先把它冰封起來，剛剛才解封，它各方面都保持在當初的原樣，足夠讓你回到台灣了，正如它的名字，我想那是台灣人現在最需要的，你回去之後要小心，中國很兇悍很不講理的，一定要保護自己的生命。」
「謝謝父王。」齊異對龍王拜了再拜，龍王則是揮了揮手，走向自由號旁邊那些整備的工人身旁。

這時，黑潮公主手上捧著一個金色花邊的黑色盒子，來到齊異面前，小心翼翼的交給他後，認真的對他說：「有太多回憶想要讓你帶回去，可是挑來挑去我還是選擇了這個，請你等到踏上了台灣的海灘之後，再打開來看。」說完對著自己的愛人，送上那最後的吻。
分開的雙唇，也代表著兩人將從此人仙永隔。「異，去吧！不管你最後是生是死，我們一定會再見面的。」黑潮強忍著淚水，故作鎮定的對齊異說出這句送別的話。

齊異收下盒子，登上那睽違已久的『自由號』，發動了那台陪著自己追夢的引擎，回頭再看著所有黑水城的居民，看著那表情莊嚴的龍王、最後停在陪伴自己數不盡晝與夜的黑潮公主，有再多的不捨，還是得放下，因為眼前這一切都是自己選擇，齊異嘆了一口氣，舉手和大家揮別，岸上的所有人，全部齊聲歡呼道：「齊異加油！台灣加油！」。這樣的聲音就一直伴著齊異往黑水城外海的過程，最終像是抵達了人世間的入口一般，齊異連船又再一次進入了那七彩的隧道，而他的也慢慢的喪失了意識，昏睡了過去。

V

當眼皮被強光侵襲而張開時，齊異發現自己的『自由號』就停在自己出發的海灘邊，從身體各處傳來的陣陣疼痛感，提醒著他的身體內部器官正在快速的老化，而這一切也是沒辦法抵抗的現實，因為是他自己選擇黑水城的。不再像在黑水城那樣手腳靈活、健步如飛，現在齊異都需要去重新適應每一個動作，身體所傳達出來的抗議的意見，大概過了半個小時的時間，終於習慣老化的器官，神經重新和肢體連上線，能夠下達正確的指令。他拿著出發前黑潮交給自己的黑色盒子，緩緩的走下『自由號』，中間隔了六十年，他終於再一次踏上台灣的土地。

用眼睛仔細打量著黑盒子，怎麼都感覺普通到不行，用手搖了搖聽看看內容物，並沒有任何聲音傳出來，心中這樣思考著『為何黑潮會拿這個盒子當做告別的禮物？就打開來看看吧！』伸手將盒子打開，神奇的事情發生了，從黑盒子裡飄出了各種耀眼的光球，那些光球籠罩著齊異的身體，就向抗生素會去吞噬病毒一般，光球圍繞著他快速的旋轉，把外表皮膚上所有的皺紋和斑點全部帶走，有些光球滲透進他的身體裡，齊異感覺到那些光球在自己體內各處快速的流動著，擴張了血管、活化原本老化的細胞、為那些停止生長的肌肉，再一次帶來全新的滋潤，只見在那些光球快速旋轉之下，齊異的外表也出現了改變，原本衰老的臉孔，漸漸的回復到那個傻傻追逐夢想少年的樣子，原本萎縮的手臂和胸膛，再次隆起健壯的肌肉，光球的數量開始不斷減少，光芒也變得不再奪目，最後只剩下點點光點，當光芒完全散去之後，齊異的外表和器官，都變回了那個二十歲的少年，就如同最初踏入黑水城的那樣。

黑色的盒子底部留著一張信紙，打開來看是黑潮公主的筆跡，信的內容是這樣寫的。

齊異：

在黑水城之中，你所過的六十年生活，是你本來命中所注定好的。在人生中會遇到許多選擇，當你選擇其中一項，就相對的代表著你要放棄其他選擇，很多時候你並不知道你需要放棄掉些什麼。你如果選擇專注在書本上的話，你將可以成為一位學識淵博的學者，只是台灣會走上被中國統一的那一步，你依然可以置身事外，不會受到一點影響，只是你也不能改變那之後要面對的變革，如果你想要做出任何改變，那你可能會失去原本命中注定好屬於你的一切；現在你選擇回台灣，就代表著你將要放棄在黑水城的所有，也包括了我，這是你的人生，我不能代替你做出選擇。

這個盒子裡裝的是你六十年的青春，我去拜託父王將你回復到進入黑水城的年紀，你已經知道自己未來的人生了，下一步該怎麼做，選擇權在你，去選擇你真正想要的吧！別怕，我會在黑水城當中永遠為你祈福，並且時時關注你未來的發展，向前出發我的愛人。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


愛你的 黑潮公主

幾滴淚水無聲地滑落在信紙之上，將秀麗的文字暈染開來，看著信紙的齊異，回想過去這段時間在黑水城所發生的事情，幸福的、快樂的、而其中最多畫面就是與黑潮公主一起讀書的的時光，少年放下了信紙，抱頭痛哭了起來，嘴巴喃喃自語著說到：「黑潮，我愛妳我好想妳，我對不起妳！」一直重複著這句話，太陽再一次的西沉，夜晚逐漸來臨，萬物一切都照常運作著，好像不曾注意到在海灘邊跪坐著少年，他心中所經歷的種種變化。

齊異回到了自己家裡，才發現在黑水城所待的六十年，實際上現實世界才過了六天，當然家裡的親人還是很擔心這六天來，齊異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，不斷地圍在他身邊詢問他的遭遇，只是少年始終沉默，也許在他心中已經先入為主地認為，就算把那些故事拿出來分享，親人們也不會相信，就這樣原本開朗活潑的少年，變成一個總是遠望著大海沉默的人，過了不久，少年把自己的那條『自由號』給賣了，帶著換到的金錢，告別了家中的親人，一個人坐車往台北的方向前進。

就這樣少年一去不回，他再也沒有踏上故鄉的土地，親人也只能從他偶而傳來的訊息，或是匆忙撥來的電話了解他的近況，原來少年到了台北之後，就號召了有心人組成了一個『台灣少年革命軍』，開始著手進行武裝反抗的行為，當然過程受到很多人質疑和攻擊，但是那個領導的少年，卻是始終堅持著自己的理想，向前追逐著。

到底，最後他有沒有改變台灣的未來，讓台灣不至於被中國統一呢？誰也不知道，只是不知道過了幾十年後，台灣某個都市裡的行刑場，一聲槍響，帶起朵朵血花，向前噴賤出去，當受刑人倒臥沙堆之上時，整個台灣海峽的海水激起驚濤駭浪，更出現難得一見的大海嘯，向陸地襲來，在大海嘯無情的過境之下，台灣整個西部，由北到南有靠海的重要都市，全部都泡在海水之中，被大水吞沒的人口不計其數，剩餘的生存者們全都往較高的地區疏散，這大水一淹就是半年，當水慢慢退去之後，各地生存下來的人，都曾經看到一個景象，在夕陽西下之際，投射在海面上那明亮的落日大道上，有一艘小船，船上有兩個人，牽著手一起往落日大道的盡頭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