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有的家族成員,都知道祖父生前對白沙灣的感情,那時他是想把這裡打造成大型的渡假別墅區,誰想得到還在申請山坡地使用執照時,祖父就這樣離世,之後對於這塊土地的計畫,全部停擺,分家產時,因為它土地雖大,但不具有炒作的價值,最後都保留在文思奔的父親那,這一擱置又幾十年。

 

祖母還在的時候,阿奔有帶過他來這裡過,就算祖母有一點老年痴呆,但一來到這裡,嘴上都會念叨著,怎麼這麼多年,都還沒有蓋起來,聽到祖母的話,阿奔當然很不舒服,因為他也記得祖父,以前說過的話,可是他人微言輕,也只能將那些話,擺在心裡。

 

也不再這件事糾結,阿奔這段時間,頻繁在淺水灣到白沙灣這段海灘散步,淺水灣發展速度,都那麼慢了,更別提白沙灣啦,這裡雖然有一個海水浴場,可是熱鬧的程度,完全比不上福隆那,因為福隆海水浴場,鄰近火車站,各地的遊客,只要搭乘火車,便能抵達,可是北海岸呢?只能開車前往。

 

淡金這段路,到了休假日,都是在塞車,非常不方便,再加上人潮大多只會在淡水那邊逗留,光淡水到漁人碼頭這段,光這幾年,長出了多少高樓大廈,有人潮聚集,很自然的就會有旅宿業者進駐,其他商戶也會跟著來到周圍開店,這是淡水那邊的發展情況,白沙灣沒那麼幸運。

 

北海岸過了淡水之後,每走一段路,便會感覺到人煙稀少,住家都只集中在道路兩旁,那種連鎖的超市和咖啡店,也沒有像在市區裡,可以走沒多遠,便能看到下一家,路過的大多是遊客和載運貨物的大貨車,這裡離淡水市區那麼遠,想要進一步發展,本來就沒那麼容易。

 

阿奔小的時候還不懂,可是隨著眼界和資訊的打開,他逐漸感覺到,祖父是被人騙的,買媽祖田那邊就算,因為至少離家近,而且是每隔幾年,即可以進行開發,祖父還在的時候,已經開始動土,阿奔從小也在媽祖田那,留下烤肉和打籃球的回憶,可是白沙灣這裡,什麼都沒有。

 

 

過了這麼多年,這邊依舊沒有繁榮起來,人口甚至還有外流的情形,再加上他們所持有的土地,不是小坪數,經過許多原有居民的住家,想要有所變更,還需要和居民、里長、區公所那邊協調溝通,前幾年只為了開一條路,連接到大路,那時就召開了一次協調會。

 

阿奔其實很了解父親,知道他是很念舊的人,不然不會將這塊土地保留到現在,也曾找過建設公司來評估,討論合建開發,需要出多少資金,聽到那筆金額,阿奔的父親便放棄掉,祖父曾經的計畫。

 

阿奔他們即便生活無虞,而且也算是懂享受的人,但是沒有富有到,能夠去貸款那麼大筆資金出來,很多事阿奔都是從哥哥那邊聽來的,想要負擔那麼大面積的土地開發,本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,需要多個建設公司,合作統包才有辦法,光是人力成本,就足夠嚇死人。

 

這件事之後,白沙灣這塊土地也就繼續擺著,沒有再想過對他有什麼打算,對於這裡,因為真的太遠,阿奔實際上在祖母過世後,也沒有特別跑來,那時聽到父親確定要將他賣掉,內心其實是反抗的,可是也不能怎樣,他畢竟只是兒子啊!不是土地的所有者。

 

這段期間都泡在這裡,也想通了很多事,其實淺水灣或是白沙灣,其實性質都和台東的海灘很像,從杉原灣開始,一直到都蘭、東河、金樽等台東海灘,也只有杉原灣曾想要開發,飯店好之後,卻因為環評未過,到現在還是卡在那邊,其他的海灘美其名是衝浪熱點,實際也只有衝浪客棧。

 

台東那邊的狀況,和白沙灣這裡根本一模一樣,沒有便利的大眾運輸經過,而且離熱鬧的市區很遙遠,阿奔對於祖父那時的決定,也釋懷許多,祖父就是耳根子軟,無論是借錢還是標會,過去就被騙過好幾次,那些往事,他等於從小聽到大。

 

自己的長輩曾經受騙,讓他們的家人,在面對外人時,都會帶有防備心,深怕會落得和祖父同樣的情形,結果就是只會麻煩認識的,對於別人總是保持著懷疑的態度,阿奔是還好,久久才會想到他,反而累了兩位哥哥,不得不幫家裡處理許多事。

 

整個文氏家族雖然分家了,但是感情還是在,阿奔他們是大房,另外兩房跨足了營造和建設公司,而阿奔的哥哥,一位是在建設公司擔任管理職,另一位則是建築師,他們底下還合資開了一家物業公司,負責管理自己建設公司,所蓋的建案。

 

如果大家都不認識,照規矩在走,那還好處理,但是當大家都是親戚關係,其中存在人情和拜託,讓兩位哥哥的工作量,一直都很龐大,當阿奔大學畢業的時候,兩位哥哥便問阿奔要不要考慮到他們其中一位,底下的部門去工作,職位和薪水,當然包阿奔滿意,可是阿奔並不想過那樣的生活。

 

不想留在台北是原因之一,其他原因是阿奔不喜歡那種類似家族企業的作風,他進去之後,等於是空降幹部,明明什麼都不懂,卻能坐上別人想都別想的位子,而且領著數倍於基層員工的薪水,光是想到其他同事心裡面的怨恨,就已經讓阿奔心生畏懼,所以不只一次拒絕這樣的邀請。

 

離開台北後,阿奔在長住台東之前,先後去了新竹、台中、台南、高雄、屏東、花蓮,原本他也想找一個地方久居下來,可是沒有一個地方,讓他有種家的感覺,要說這段島嶼漂流裡,最大的收尾,那就是在高雄遇到梵然,阿奔從來沒有透露過,在遇到他之前,他只是斷斷續續的,拿筆起來畫畫。

 

但是,遇到梵然之後,先是看了他的畫,在和他的人聊天之後,帶給阿奔的衝擊,是格外強烈的,因為梵然他等於一片空白,然後開始學畫畫,才短短幾年,就能夠在畫中形成自己的風格,那是許多人努力一輩子,還不一定夠得到的境界,他卻能這樣無意識的碰觸到。

 

在流浪的前面三年,阿奔等於玩心大開,都注重在社交和有趣的活動上,很少花時間反思沉澱,每天都玩到很晚才回家,閱讀也只剩久久一本,寫作方面更是不用心,變成打鬧性質的,那時他還自詡為島嶼的吟遊詩人,當然扣掉這些事情,他花了大量的時間,在女人堆裡。

 

阿奔等於仗著自己的天賦,還有過去累積的本錢,在迷亂的過生活,雖然他嘴巴上和家人或是朋友,說和美術女孩分手沒事,可實際上那時他的內心的價值觀,早已經崩壞,女孩等於是以他最討厭的金錢為藉口,和提分手的,他是誰,文思奔欸,怎麼可能會缺錢?錢錢錢,他沒想到有一天會為著,這個自己最看不起的事物,而失去自己所珍愛的感情。

 

可是,失去就是失去了,離開台北前,阿奔並沒有好好調適自己,導致他內心裡,因為女孩的離去,所留下的傷疤,逐漸增長,原本只是小傷,可是他不去面對,拿其他事物去將他蓋起來,結果就是傷悶久了,終有一天化出膿來,到那時候,說出來的話,所做的事,都是很傷人的,再加他說話不算話,以及遇到麻煩事時,都會想要逃避,就這樣讓阿奔,整個人帶著很負面、憤世嫉俗的氣質。

 

他完全不去反省自己變成怎樣,還是那樣對,所有感興趣的女生亂撩,阿奔各方面本來就屬於中上水平,加上他見多識廣,說話還很有趣,身上還散發著危險和憂鬱的氣質,有意無意還能激發女人的母性,以及想要照顧他的慾望,就這樣阿奔在那段流浪臺灣的旅途裡,從來就沒有缺過女伴。

 

所有在他到台東之前,認識阿奔的朋友,說到阿奔這個人,都會搖頭,直說這個人沒救了,從來沒有遇過像阿奔這樣,如此好色之人,聽到好色、浪漫這樣的評價,阿奔不會覺得怎樣,可是說他是花心男,或是更難聽的渣男,阿奔就很不服氣。

 

再怎樣說,他每段感情分手的時候,都有耐心下來處理,他這邊都會講話說清楚,諸如感覺變了,沒之前那麼愛你,找不到繼續愛你的理由,他都以很平靜的語氣,說出最傷人的話,最後就會建議大家好聚好散,不用在彼此身上浪費時間。

 

他這邊並不會和女方,有藕斷絲連的情況,要斷都會斷的很乾淨,可是女方卻不是這樣,好多位都會用各種方式,表現出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態度,想要和阿奔復合,遇到這樣的情況出現,只會讓阿奔逃的更快更遠而已,阿奔並不知道,其實那時的自己,等於是反覆在對其他無辜的女生,做著美術女孩曾經對他所做的事情而已。

 

這樣匪類的生活,在遇到梵然終於迎來變化,那時阿奔對梵然還不了解他的過去,光只是看到他的現在,便已經足以讓他讚嘆不已,自己所面對的是,完全野生純粹的天才,靠著自我摸索出來的,而且一直在進步著,在那時遇到梵然是幸運的,梵然就像一面潔白純淨的鏡子,突然降臨在阿奔面前,讓他開始反思自己。

 

梵然不是相關科系,卻輕易的繞過,那些最困難費時的部分,他什麼都不想,只想著創作,就這樣一直畫,感覺連睡覺也在想著畫畫,反觀阿奔他自己在幹嘛?迷離遊蕩在一位又一位,女生的床舖之間,正事沒做過一件,壞事卻沒少做,遇到這樣珍惜每一天,努力再精進自己的人,讓阿奔終於有點覺悟。

 

但也還沒有到完全安定下來,雖然他之後,開始認真對待閱讀和寫作,有把時間多撥了一點給這兩者,可是在異性方面的關係,還是沒收斂,依然在不同的女生身上,榨取著他們所具有的至美,無怪乎所有朋友,在阿奔到了台東之後,變了超多,人變得成熟穩重,對女生也不像以前那樣隨便。

 

而治好文思奔這一切的,還是在台東遇到徐姐,徐知恩,正是徐姐讓阿奔發誓要收心,認真面對自己的感情,也是徐姐讓阿奔的努力有了目標,使得他在文學和藝術,原本鬆散的累積,開始不斷向內聚合,這一切都是因為,遇到徐姐而有了變化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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