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晚上,阿奔安排梵然睡客房,自己則是在房間,重新欣賞起梵然拿給他的油畫,每一幅如果單以畫得好來形容,那真的有點太對不起它們,光只是從池上大坡池,到大武地區的遠景畫,梵然一直保持著超越自己的步伐。

 

以往梵然的畫,風景是靜態的,而那給人的燃燒感,也只是浮貼在風景之上的,可是現在看他的畫,那些火焰相當動感,風景和燃燒是融合在一起,阿奔仔細觀察,顏料堆積的層數,發現堆積的層數變少,拿掉了厚重感,卻讓火焰活潑了起來。

 

面對這樣的畫,和總是追求進步的畫家,阿奔真的感到內心某些部分,被畫作給點燃,他知道徐姐一直不喜歡梵然,對於這種完全不想工作養活自己的行為,總是很有意見,原本有如此偏見了,再加上莫亞妮又倒貼梵然,那厭惡感更是爆表。

 

從他們在一起後,阿奔已經不只一次聽徐姐抱怨,說莫亞妮還這麼年輕,這樣去愛一個人,之後會受傷,只是那時他們能做的都做了,可是那兩個人還是依然故我,想到徐姐之後假如聽到是他贊助梵然,而且還一次贊助那麼多,她又該會有多生氣,阿奔伸手按摩著前額,想想還真頭痛啊!

 

阿奔小心的將畫收起來,準備要帶回台東,掛在自己的房間裡,他躺在床上思考贊助這件事,自己把所有的儲蓄,都全部投進天涯旅店的籌備裡,手邊剩餘的積蓄,還是最近旅店營運穩定後,所回收的分紅,再加上賣掉媽祖田後所分的到錢。

 

錢的部分,他一直都很充裕,對於認識這麼久的梵然,贊助他這些錢也好,再加上他還主動拿畫給自己,想作為抵押,現在梵然他的確是默默無聞,可是他那樣成長型的畫家,未來性是無窮的,不管,自己怎樣都願意贊助他。

 

隔天,雖然是大年初一,但他還是帶著梵然,跑了數台ATM,將錢分批匯給梵然,當一切匯完時,請梵然進行確認,梵然看著自己戶頭裡,再次出現七位數的數目,感動的說不出話來。

 

阿奔語帶鼓勵的說:「我們都認識那麼久,等於你這幾年的進步,我都有參與到,你安心去南田村吧,有什麼好的作品,記得要帶回旅店讓我欣賞。」梵然一直點頭,感謝著阿奔。

 

回到板橋後,阿奔問起梵然,春節這段時間,在台北有什麼計畫,梵然搖搖頭,表示自己是專程來找阿奔的,並不打算在台北停留太久,阿奔開口試探說:「那你要不要和我去石門區的白沙灣,途中會經過淡水,我預計會在那裡找月租套房,住上一個月,那邊你應該都沒去過吧,要不要去那裡旅遊,順便取些景?」

 

阿奔也不知到自己怎麼,突然興起想要邀請梵然的念頭,他們之前在旅店裡,也沒有這麼友好過,他每次回旅店,都會去關心梵然畫得怎樣,可是梵然先是自己患上心病,之後礙於莫亞妮在旁邊,他們很久沒有坐下來深聊。

 

昨晚算是他們從旅店成立之後,難得的兩人坐下來,敞開心胸來聊天,阿奔多少有點還聊不過癮,他對於梵然為何有辦法,一直如此燃燒自己,又從心病當中解脫自己,一次又一次的超越自己,裡面有太多的疑問,讓他感到很好奇,想要從他身上多挖一點。

 

看著梵然考慮半天,最後才默默點頭答應,只是他但書說春節結束後,他人要先離開,阿奔也同意他的決定,接著看他除了畫作以外,什麼都沒帶,便關心起他個人的隨身行李呢?梵然才解釋說,他是坐火車來板橋的,將個人行李都寄放在車站那裡,只帶上畫作搭計程車來找阿奔,阿奔聽他的畫,發現梵然話裡面完全提到莫亞妮,而且也沒交代他是怎麼知道,阿奔板橋老家的地址。

 

算了,反正現在多了一個人作伴,也讓這趟白沙灣之旅,變得比較不無聊,阿奔之所以一直排斥白沙灣,真的距離板橋太遠了,而且那裡不像媽祖田,從山裡面出來,就馬上回到市區裡,那麼多年過去,白沙灣還是沒開發起來,離他不遠的淺水灣,馬路左邊一間又一間民宿冒出來,而右邊是一整片的淺水灣山莊,那邊是私人渡假市區,占地好大一片,前幾年,阿奔還曾經到裡面參觀過。

 

其實原因阿奔也猜得出來,淺水灣是因為地勢平坦,才會被建商看上,有辦法在幾年開發起來,可是白沙灣那裡,就沒有那麼幸運,光是路邊,只看得到賣著泳裝和游泳圈的雜貨鋪,民宿也只有住家改建的,再加上阿奔他們家所擁有的土地,實際上屬於山坡地,平坦地面的比例,完全比不上淺水灣那裡,這才是為何那塊地,一直乏人問津的主因,從沒聽說過有人想要整合土地的。

 

阿奔帶著梵然先到板橋車站,領他所寄放的物品,梵然多少有因為借到錢,原本擔憂的事解決了,心情整個輕鬆起來,很快的拖著自己的行李走出來;阿奔原本還擔心這樣臨時起意,梵然手邊的繪畫工具會沒帶齊,結果是他想多了,梵然好像走到哪,都會隨身帶著伸縮畫架,和全套的繪畫工具,反而個人的換洗衣物,只有最低限度而已。

 

將他的行李放上車後,阿奔將車開上快速道路,往八里的方向去,要前往淡水的路線,能選擇的路線主要就兩條,一是切進士林走大度路,二是由八里經關渡大橋到淡水,兩條路平日都是塞車熱點,今天是大年初一,很幸運的是路上的車,並沒有想像中多。

 

梵然是高雄人,之後也是在屏東、台東活動,對於淡水可能沒來過,只見他一路上很專心,在觀察兩旁的景色,阿奔則是充當起導遊,為他解說路邊的各個景點,當然順便也會聊三重、蘆洲、淡水的地價如何如何,看時間還好早,阿奔心想反正也沒事,便將車開進淡水市區

 

帶著梵然在淡水河堤、淡水老街、紅毛城、漁人碼頭等景點,徒步旅遊著,梵然手裡一直拿著寫生本,淡水這裡對他來說,是全新的體驗,每當觸景生情時,他馬上在紙上,賣力畫著速寫。梵然畫著,阿奔也沒閒著,雖然他的畫技,並不如梵然那樣,可是他這段時間,也很努力的畫著,所以也拿出自己的寫生本,對那些自己特別有感的景物,一筆一劃的畫了起來,他們兩人就這樣走到哪,畫到哪。

 

這兩人像是著魔似的,把握時間一直畫著,兩人毫無交談,各自畫著自己的作品,可能因為是大年初一,不管是老街的店家,還是路上的遊客,都較平時還少,人多有人多的豐富,人少有人少的寂靜,只要用心欣賞,都能體會出其中的美。

 

到了紅毛城,看到那紅丹色的外牆,梵然拿出畫架,背上油畫工具,這說明他要稍微認真,一進到紅毛城,他神色匆忙的獨自前行,尋找想畫風景的角度,阿奔到這裡則放慢腳步,因為他適才在老街累積足夠多的作品,想要休息片刻。

 

淡水對阿奔,有過許多回憶,高中那時常和女友來淡水玩,之後大學時,也曾交往過淡江的女友,因為山上山下的關係,淡水市區等於是他們那時約會的地方,假日也常到淡水附近的景點,如果很健忘就還好,問題是阿奔記性很好,還是記得和那些女孩,曾經到過哪些小店,吃過哪些餐廳。

 

縱使他心裡頭和家族對抗著,可是從小家境富裕,並沒有吃過什麼苦,讓他對金錢能買的到的東西,從沒想過珍惜,也因為這樣的壞習慣,將他打造成十足的渣男,沒有想過要特別珍惜感情,可以很快的愛上對方,只是愛情來的快,也涼的快,當感覺一沒,他常會自己搞失蹤,讓女孩怎樣都找不到他。

 

有些男人是這樣,許多年過後,會忘了自己當初為什麼愛上對方,卻不會忘記自己做過多渣的事,這一趟淡水的意外旅行,原本只是想帶梵然,來一覽淡水的景物,可是當阿奔走在老街,看到許多曾經泡過的小店,自己以往的渣男行為,全又在腦海裡浮現。

 

那些曾陪伴過他的女孩,即使有些小缺點,可是每位都是很善良單純的,阿奔因為自己不受控的個性,讓那些女孩,到最後都成為他人生的過客,這還只是發生在高中、大學的事,到他開始在台灣流浪那幾年,情況更加誇張,他從不否認自己渣男的過去,可是現在他已經改變很多,從到了台東之後。

 

自己是這樣的渣男,身邊的其他人呢?兩位哥哥從國外回來後,早早結婚步入家庭,也沒聽過他們有傳出過不好的緋聞,至於他前陣子所見的,文蟲吳亦文和書蟲林書瑋,不要看他們現在春風得意,以前也曾經被女性深深的傷害過。

 

以前在天涯旅店時,阿奔並不會主動去打探房客間的八卦,還是會有些耳語,會傳到自己這裡,那些往事聽來聽去,總感覺最渣的還是自己,想起這趟旅遊的夥伴-梵然,不知道他過去的情路又是怎樣,這幾天找機會問他吧!

 

 

對於梵然,他也只認識開始學畫後的他,是知道他經歷過莫拉克颱風,和高雄氣爆,那在這之前呢?梵然又是怎樣的人?開始畫畫之前,梵然是怎樣的?他的成長背景?他求學生涯?他原本的喜好是什麼?阿奔才發現都認識這麼久,自己對梵然這個人,還有太多的不了解。

 

阿奔在紅毛城裡散步著,總算找到梵然,梵然專心對著紅毛城本體畫著,絲毫不在意路人對他的關注,看到他畫畫時的樣子,阿奔想到數個西洋畫家,他也算熟讀西洋美術史,他曾發現在西方,比較常出現為了藝術、為了文學奉獻一生的人,反觀東方這樣的文藝家,反而相當少。

 

那背後,多少和西方信仰著上帝、耶穌基督,讀著舊新約聖經有關,在聖經裡,有基督為蒼生背十字架的形象,也有福音要信徒對上帝奉獻,這些是東方沒有的東西,遠遠看著梵然,難道他曾經是信徒?怎麼會如此捨身地踏上這樣繪畫之路,背後還有許多阿奔想知道的秘密。

 

arrow
arrow

    岳浪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