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篇是我今年到現在,所寫過最好的一個章節,完成時間大概是四月吧?之後幾個月所寫的,還是無法超越它,就在這個特別的日子,分享出來。
單相思回憶著說:「妳們剛才否定那麼多位藝術家,讓我想到一組人,他們來的時候什麼都不是,可是走的時候,給人留下的印象是最深刻的。真要說旅店來過最奇特的房客,那要屬來自台北信義區的四蟲吧?」
九鼓馬上想起誰,他說:「那四個人啊!色蟲和淫蟲可以先刪掉不去說,他們沒少給旅店帶來麻煩,到處騷擾女性房客,像是行動的基因庫一樣,還好他們兩個只住一個禮拜,就受不了開車逃回台北。
他們來的時候,開的車可貴了,一台是Lamborghini Huracan,另一台是Aston Martin Virage,等於是把台東這裡的一棟透天厝,開上路到處跑。原以為就是四個台北來的富二代,跑來台東體驗人生,沒想到另外兩條蟲,跟前兩條完全不一樣,只要遇過他們,一定會對他們印象深刻。」
流白因為之前專欄文章的事情,聽過阿奔和徐姐說過什麼文蟲,只是那時也沒多問,在她觀念裡,男人有錢便會亂搞,問說:「有錢人還會有什麼不一樣?」
九鼓解釋說:「這四條蟲,好像有三條是親戚關係,而剩下那位,卻是最閃耀的,他的到來,正好印了那句話,高手在民間,要出手就出手。」
流白問說:「你們稱呼他們為四蟲,另外那兩位是什麼蟲?」
單相思接下去解釋,他說:「一位叫書蟲林書瑋,另一位則是文蟲吳亦文,剩下的這兩條蟲,總共在旅店住了三個月,先說書蟲,小白你知道,我們除了店裡面的書櫃之外,每一棟宿舍裡,都有各自的小圖書館吧?」
終於聽到這個人的事蹟,又聽到單相思說起旅店裡的書,流白點點頭,愉快的說:「我有幫忙整理過,大家捐了好多好書呢,這些書真幸福。」
單相思說:「這些書很幸福嗎?我還蠻喜歡妳這個說法的,妳的意思,是這些書在這個時代,有人愛惜有人去閱讀,那些書本身就會感到幸福。」
「對對對,我是這個意思。」
單相思丟了問題給流白:「那如果有一個人,可以短時間內,看完大量的書,那幸福的是書本,還是那個人呢?」
流白很不喜歡那種隨意翻書,便說自己看完一本書的人,她說:「他如果是隨意囫圇吞棗,那對書來說,太不幸了,如果早就習慣這樣翻書等於看書,那對這個人也太可惜了。」
單相思丟出最勁爆的問題,他說:「那如果這個人,既可以很快的瀏覽大量的書本,同時還可以交上每本書的心得,那麼這個人到底是真看書,還是翻書呢?」
流白從來沒遇過這樣的人,不相信的問說:「這...他的心得,你們有看過嗎,寫的怎樣?」
九鼓很認同這位讀書人的心得,他說:「很有自己的看法,也精準的抓到每本書中的重點。」
流白恍然大悟的說:「所以你說這個人,是在指書蟲-林書瑋。」
單相思表現出很佩服的態度,他說:「對啊,因為前兩條蟲的表現,太令人反感,讓我們以為他們這群就這樣,可是光是書蟲的表現,你就會驚訝,這個時代,居然有人可以這麼愛閱讀,靜下心在享受書本,感覺這樣美妙的時代是為他而生。」
愛看書有什麼了不起?流白問說:「他還有做什麼其他驚人之舉嗎?」
單相思說:「不,他就很單純的只做一件事,每天看書看大量的書,他先是把旅店內的書看完,之後三個月內把四棟宿舍裡面,所有的書都給讀完。」說完這些話時,臉上很平靜一點都不像在吹牛的樣子。
不可能!「三個月全部讀完?」流白看了看旅店書本的數量,在聯想到各宿舍的小圖書館,驚訝的問道:「這麼多書,他也讀太快了吧?」
九鼓接棒解說這兩位的驚人舉動,他說:「非常貼切他的綽號-書蟲,完全是為書而誕生的人。光書蟲就讓你這麼驚訝,那你聽到文蟲,你只會感慨自己,對於夢想的追求,自己應該再多出點力。
書蟲和文蟲來的時候都很安靜,他們剛來的時候,一聽到可以用作品換住宿,無論題材文體,文蟲吳亦文,跟徐姐要了筆和紙,便開始默默創作,很多作家,都常說自己創作的速度,追不上時鐘走的速度,在文蟲身上好像沒有這樣的問題,他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創作,從來沒有停下來過,就好像人需要呼吸一樣,而他創作就是他的呼吸。
他們差不多是白天到旅店的,到了接近傍晚的時候,文蟲已經寫完兩個短篇小說,兩首長詩,交給徐姐,當時旅店裡因為他們所開來的跑車,所以特別注意他們那群人的一舉一動,許多人等於親眼見證,文蟲的臨場即席創作,當作品到了徐姐手中後,很多人紛紛借來閱讀。
你可以問問單相思,他當時在店裡,也是第一時間看到文蟲作品的人,單相思一直對自己的小說很有自信,可是他的作品,都是長時間用愛堆積的... 」
單相思打斷他的話,說道:「我當時讀到的感覺,是這個人完全了解怎麼說故事,他的兩篇短篇,一篇是歷史,一篇是奇幻,真的是那種讀完第一段,就拼命想要知道後續的故事發展,而且是在這麼短時間內寫出來的,我寫小說也很久了,第一次遇到這種完全感覺的小說家。
他們之後就一起住下來,色蟲和淫蟲逃回台北後,其餘的兩條蟲,只要有到店裡,他們都是固定的模式,書瑋和亦文坐對面,一位在閱讀,另一位埋頭在寫作,他們的交談很少,只有當文蟲寫完一篇作品,會先推到書蟲面前,等他看完書抽空讀他的作品,他們這樣的狀態,持續到阿奔回到店裡。
阿奔聽到其他房客說起,書蟲和文蟲的事蹟,便特別觀察他們一段時間,他是這樣評論他們兩個:『大家常說書海浩瀚無盡,你看書蟲那個樣子,到底誰是海?到底是誰海納百川?還真不一定,他等於邊讀邊思考,最後只是把心中所想寫出來而已,寫完就換下一本書,那些書本想必很期待被他這樣的人讀到。
至於文蟲,他應該是我心目中,理想的寫作狀態,靠人的本能在寫作,人有許多在無意識狀態下,都還會自動運作的功能,那就是人的本能,像是呼吸、飢餓和口渴、性慾、疲勞等,居然有人可以把寫作化成本能,到他那個境界,他在寫作等於是作為一個人,很基本的需求。
我追求他這個狀態,追求很多年,可是總是進去不了,看到吳亦文之後,我才知道,我並不是那個被邀請的人,我這個說法可能很玄,但文蟲雖然和我們生處在同一個世界,可是世界與他的世界是兩個獨立空間,在他的世界裡充滿著,絕對的善良、絕對的美好、絕對的光明,還定居著大量的活人,而那些人不斷在他耳邊,和他分享它們的故事,而文蟲作為唯一聽得見的人,唯一認識他們的人,他只是一筆一劃真實記錄下來,他們所說的故事。如果可以,我也好想是那個被邀請,進入美麗世界的人。』」
九鼓承認的說:「是啊!我記得,阿奔那時超感慨的,因為自己心目中,文學寫作的理想完成體,就這樣出現在眼前,並且還願意很珍惜,那份被邀請的榮幸。」
單相思說著他知道的小道消息:「有人問文蟲和書蟲,之前在台北就這樣了嗎?他們的答覆是,來到台東,交出手機後,頭腦裡像有個開關被打開,自然而然就進入那樣的狀態。」
這都是些什麼跟什麼?『完全感覺,本能寫作,連阿奔都自嘆不如?』流白他看過阿奔的作品,之後就覺得阿奔雖然沒有發表,可是小說、詩、散文都已經寫得非常很有水準,這不是短暫時間能夠取得的成就,完全是下過苦心,去和時間交換的,現在卻迸出一個比阿奔更厲害的文蟲,因為流白年初來的時候,完全沒有遇過他們兩位,便問說:「他們住完三個月就搬回台北了?」
九鼓說:「對啊!照他們的意思,原本沒打算要住那麼久,可是當進入那個狀態後,就完全忘了時間,他們都是三十幾歲的人,文蟲最後有說,他三個月所寫的字數,完全超過他來台東之前所寫的,他在心底很感謝台東帶給他的改變。」
單相思回憶起旅店舉辦的活動,他說:「阿奔看著他們兩個,決定想要試著舉辦,第一屆『天涯第一文鬥大會』。為期一個月,分為週冠軍、半月冠軍,以及最後的總冠軍,既然是文鬥,所以邀請所有房客參加,什麼都可以寫,分為五大文體的類別,一切以作品說話,文蟲儼然大魔王的存在,那段時間大家都讀過他的作品,也知道阿奔給他的評論,所以紛紛想要拿出自己的作品,來挑戰大魔王。
因為沒有指定一定要在店裡面創作,有人拿回手機之後,便跑到台東其他地方去尋找靈感,書蟲還是看著他的書,文蟲則是回到房間,有種閉關修練的感覺,隨著週、半月的成績,毫無意外的,文蟲吳亦文以全尊的姿態,拿下詩、小說、散文、劇本、評論的第一名。
九鼓插嘴說:「詩我寫輸他,我認了,我是擅長抓住那瞬間的詩意,他好像是詩意的化身,寫怎樣的詩,完全難不倒他,只是誰知道單相思的小說,也會輸給他,小單你真弱阿。」
單相思嘆氣說:「哀,你又不是不知道,我那時剛好遇到桃花期,脫離單身,狀態正不好,寫出來的小說,連對書蟲發起挑戰的資格都沒,如果是現在的話,我會讓他知道我的厲害」
他們兩個就喜歡互虧,九鼓嘲笑著說:「還桃花期嘞,你省省吧,你的小說拿拿文學獎就算了,要跟真正的文學家挑戰,你連提鞋磨墨的資格都沒。」
流白好奇的問:「那麼所謂的文鬥大會,最終總冠軍是誰?」
九鼓無奈的說:「還能有誰,當然是文蟲阿,他最後上台領獎的時候,居然還說很感謝台東,感謝這個大會,讓他一個月內,一次次超越自己的極限,到底是想逼死誰,都這樣了還說超越自己。」
單相思想起一件事,在一旁提醒他說:「你忘了提總冠軍之前,有發生一件意外插曲嗎?」經過他的提醒,九鼓也想到那件事,回說:「你是說書蟲對阿奔發起挑戰嗎?」
單相思試圖重現當時的場景,他說:「對阿,他交出參加總冠軍徵選的作品的時候,對阿奔說『阿奔,我不是對你不禮貌,只是聽大家說你對文學和藝術鑽研很深,各種文體都非常擅長,可是你怎麼沒有自己跳下來參加,這樣有什麼資格來評鑑我們這些人的作品嗎?徐姐就算了,她每天辛苦的接待我們,煮好吃的料理給我們,我真的很感謝她。
至於阿奔你,你還有在創作嗎,我可以要求看看你的作品嗎?世人都說從一個人的作品,可以看出一個人的所思所想,那麼可以讓我看看你到底在想什麼?我不要求你一定要拿出能打敗我的作品,我只是想看你所寫的東西。』」
流白驚訝的叫出聲來:「挖,他就這樣對阿奔發起挑戰?」
單相思很神往當時的場景,他回憶著說:「對阿,誰知道他會看中總是吊兒啷噹,在旅店閒晃的阿奔,難道文蟲在創作的時候,同時在尋找身邊自己能夠認同的強者,那是一種只有強者身上所散發的氣味,而全旅店的房客,他只在阿奔身上找到。」
流白追問說:「那之後呢?」
單相思繼續回憶說:「阿奔其實很驚訝吳亦文會說,想看自己的作品,他明明就沒特別表示過什麼,總是和他保持著一定距離,只是既然文蟲都這樣提出來了,阿奔也就拿了自己那段時間,所寫的詩、散文、小說,阿奔一直都有在寫,可是他不太願意在別人面前,展現自己,當他拿出自己的作品,書蟲和文蟲第一時間看完,文蟲看過後,對於文鬥大會評鑑的事,就沒有再多說什麼。
天涯第一文鬥大會結束後,書蟲和文蟲表示要準備回台北,他們要回了大部分這段時間的創作,徐姐和大家對他們很是捨不得,阿奔則是和他們說,歡迎下次再來這樣的話,書蟲和文蟲的透天厝跑車,已經先被開回去,他們準備搭計程車去火車站,搭火車回台北。
在他們等待計程車的時候,因為阿奔對於這樣文體全尊,以及受邀請的人,總感覺要親自送一下,便在一旁等待,這時文蟲開口對阿奔說:『阿奔你如果跳下來參加,我想結果不一定還會一樣,至少你的詩和小說,有很多地方,是我所不及的。』
阿奔否認的說:『才沒有,我沒有那麼好,你把所寫的,想得太好了。』
文蟲還是繼續鼓勵說:『你要對自己有信心,我不知道你以前怎麼了,可是我很想看到阿奔全心全意,放開一切所創作的東西,如果是阿奔,我相信一定會寫出更棒的作品。』沒過多久計程車來了,他們揮一揮衣袖, 不帶走一片雲彩,留下驚人的事蹟,為房客們所流傳,回到台北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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