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奔開口問書蟲:「那時沒聽你們說,怎麼決定開起書店來,而且是二手書店?」書蟲拱手請阿奔先走,他說:「我們邊走邊說吧。」他向三位女性示意後,便領著阿奔往書店裡面走。
書蟲指著所經過的書櫃,說:「這算是在天涯旅店的成長後,所帶來的延續,這棟房子,原本只有我和亦文一起合住,他回台北後,成功應徵藝文雜誌的專欄作家,也開始文學和藝術評論的投稿。
而我在去台東之前,一直都是懶懶躲在家裡讀書,剛才迎賓區那,原本放著一張躺椅,我大約在那邊躺了三年,可是去了天涯旅店後,我像是從上到下完全被書所洗禮,大量的閱讀,再加上旅店禁用手機,沒空調沒電視的生活,徹底讓我想要過不一樣的生活。
我們本來住的是一樓,書櫃是在二三四樓,我們改變了順序,將個人房間般到四樓,多少有強迫我自己爬樓梯的意味。」
阿奔跟著書蟲的步伐往裡面走,他發現光只是一樓的藏書量,已經快超過旅店了,他問說:「你說有一二三樓,這麼多書是哪來的?」
「這些是我叔叔過世時,傳給我的,他還在世的時候,就一直在收藏著各類書籍,我能培養出那麼快的閱讀能力,完全是拜他所賜。」
走著走著面前有一人站定在人群中,還是書蟲先發現他,他說:「阿奔,你看,最期待再見到你的亦文,他人來啦!」
阿奔看著自己所羨慕的「那位受邀請的人」,都說越是不凡的人,越會自帶一股不凡的氣場,他在吳亦文身上看到所散發的氣場,像是顆飽滿的球,將他整個人保護在裡面,亦文很熱情的抓著阿奔的手臂說:「阿奔,可終於再見到你了。」
在旅店分開之前,亦文就有問阿奔的聯絡方式,和台北住家的地址,之後也不時會打電話找阿奔,關心他的近況,當然最後會督促阿奔要認真寫作。
起初,阿奔對被房客們稱為文蟲的吳亦文,感到很厭煩,明明自己擁有著別人夢寐以求的恩賜,為何還要來關心自己這樣,不敢踏出去嘗試的人,只是隨著次數多,阿奔也習慣文蟲的熱情。
阿奔祝賀的說:「恭喜你成為專欄作家。」
文蟲淡淡的表示:「那是從台東回來後自己相通,去嘗試後就上了,在旅店那遇到好多藝術家,也讓我打開藝術之窗,對於美感有好多看法,回到台北更加精進自己,也挑戰在年輕族群所讀的藝文誌上撰文,那邊收到的回饋,反而比我投到純文學雜誌來的熱絡。」
阿奔好奇的問說:「剛書瑋沒說完,那你們怎麼會想將住的地方,改建成二手書店?」書瑋娓娓道來,他成立二手書店的前因後果,故事是這樣的:
「對於二手書店的想法,我們其實是緩慢形成的,一開始我已經發現到,叔叔所收藏的這些書,大部分都是二手書,而他在二手書的基礎上,不斷的添購新書,叔叔是那種純閱讀不創作的人。」
只見書瑋隨意抽出一本書,翻到書的最末頁,阿奔看到好幾行日期,那些日期代表著,他叔叔反覆讀過同一本書好幾次,書瑋回憶小時候,對叔叔的印象,只記得他一直在讀書,讀著不一樣的書。
「我那時和家裡關係緊張,所以獨自一人跑來台北讀書,那時叔叔這裡,反而變成我唯一的避風港,叔叔的父母因為意外,很早就過世了,只有叔叔獨自生活,就算各親戚對他很照顧,可是叔叔還是喜歡一個人靜靜的讀書。
叔叔他並沒有結婚生子,手裡有錢都會跑去書店搬書回來,他對我這樣和家裡鬧翻的姪子,既沒有勸我回老家,反而特別清出一間空房讓我住。
我到現在還是想不通,那樣愛閱讀,懂得沉思的叔叔,最後會選擇親手結束自己的生命,而他在死前,將所有的房地產都過戶給我,我只記得自己簽了許多文件,沒想過那些文件是過戶的身份證明,等於我繼承了好幾間精華地段的房子,也成為這棟書屋唯一的所有人。
那當下的衝擊是很深的,也讓我興起怎樣都要守護好,叔叔所留下的一切,因為有房子在出租,我光靠租金已經生活無虞,那段時間我陷入每天只有讀書、吃飯、睡覺無盡循環的生活。
阿奔你之前有在旅店看過的色蟲和淫蟲,是我那時唯一有來往的人,他們是我大伯的兒子,兩個人因為家裡有錢,所以每天都在不夜城裡獵豔,他們怎樣都搞不懂,我明明條件不差,卻寧願放著自己在書堆裡腐爛。
我就這樣一直沉淪書海,直到遇到了亦文之後,有了很大的轉變,他是我表哥介紹的,那時我們約在附近的咖啡廳見面,我表哥為了幫我找室友,花了很多心思,在他之前,我已經淘汰了無數人,只有亦文他說的話,真正有打動到我,讓我感覺到他就是我想找的室友。
我們就因為同樣喜歡閱讀,成了室友,一起住之後,我發現他除了閱讀之外,還會把握下班的時間,是著自己模仿詩集裡面的詩,寫出自己拙劣的詩篇,以及寫一些一看就知道,是初學者所寫的小說。
我因為自認讀過很多書,看完他那些作品,動不動會批評他寫得小說有夠爛,而那些詩篇,怎麼看都是別人的東西,就算文字換過,可是詩還是別人的,到底為何要寫這樣的詩,我那時有點心直口快,可是亦文完全沒有生氣,還是不放棄的繼續寫。
在他身上,我真的看到什麼叫做『只要不放棄,還是能看到進步的。』那段時間,我們還是會一起討論書的內容,聊完他會抓緊時間賣力的摸索,想要摸索出屬於自己寫詩和說故事的方式。
那樣的狀況,一直持續到他去旅店之前,我們聽到台東有一家很特別的旅館,也就是阿奔你所開的天涯旅店,拉上另外兩條蟲,去了台東,從此我和他的人生都不一樣。
回台北後,我看著他成功轉職,心裡也想做點什麼,來試著改變自己,那時我們聊起,在很多書本裡,都曾看過在叔叔之前,前一任擁有者,在書本記載著自己什麼時候購買它,或是將書本送給自己重要的人,附上簡短的祝福語。
我們對寫下這些文字的人,他們之後的人生是如何?贈書人有沒有和接受書的人在一起?太多的疑問在我們之間浮現,也因為有這樣的好奇,讓我們聯想到,書本唯有在不同的人手裡流動著,那本書才算是真正活著,我們想著這棟裡這麼多書,我們不應該將它們囚禁在這裡,應該開放給大眾。
我們先排除圖書館的方式,最後選擇二手書店的形式,當然也不是所有的書,都開放販賣,像是四樓就存放了許多絕版的孤本,那些在市面上,很難再找到第二本,唯有展覽需要時,才會同意借出。
我和亦文的想法是,每一本書,都在等待一個人,不論是圖書館裡的書,還是全新或二手的書,在台灣這樣閱讀風氣下降的年代,那些書才更加期待被那位尋找它們的人讀到,書本和讀者的關係即是如此。
所以我們的書店名稱叫做《等一個樂讀》,不論是讀者還是書本,能在茫茫世間,遇到彼此都應該是很快樂幸福的一件事。」阿奔一路聽著書瑋和亦文他們的分享,還看了二三樓的各項設備,才發現他們對書本很照顧。
每一區的書櫃,附近都有溫度計和濕度計,可以聽到除濕機自動的運轉著,而且仔細看書架上,一點灰塵也沒,表示每天都有人在清潔,在對待書本方面,讓阿奔從這裡取經了不少,準備回旅店去改善。
晚餐時段,由書蟲作東,請阿奔吃飯,原本那三位貌美的女性,都喊著要跟,還是書蟲出面拒絕,說是好朋友間的聚會,謝絕一切的女性,才讓她們打消念頭。
吃飯時,阿奔打趣的說:「厲害啊,書瑋,我都不知道你對女生這麼罩,還一次三位美女煞到你,,和你那時在旅店時,那種生人勿近的樣子,完全無法想像是同一個人。」
亦文聽到,馬上爆笑出來,接著說:「重點那些女性,只有成熟那位,大概知道書瑋的身家背景,其他兩位,都是自己倒貼上來的。」阿奔一聽竊笑看著書蟲。
書瑋一聽亦文這樣落井下石對自己,馬上對阿奔爆文蟲的料,他說:「阿奔你別看亦文這樣,好像只專注在創作,什麼都不要,可是愛情來的時候,根本擋也擋不住,有一位平面女記者,不知在哪裡讀到他的小說,便迷上他的文筆,開始想盡辦法打聽他的消息,最後人都找來這裡,我一看那可是大美女啊!我那三位算什麼,亦文那位才稱得上傾國傾城!」
阿奔一聽來了興致,好奇的問向文蟲:「結果呢?」
亦文一臉尷尬的說:「她要了我的聯絡電話,每天都會打來噓寒問暖,我都不知道該怎樣拒絕她。」書蟲在一旁點火說:「我看亦文這尊難攻不落的城堡,遲早會淪陷的,哈哈!」
阿奔爽快地笑說:「哈,你們兩個回到台北後,都過得好春風得意,真棒。」
亦文總是關心著阿奔,他連忙問說:「不說我們,阿奔你呢,你和徐姐到底是怎樣?大家都看出來你們互有好感,可是沒有人踏出那一步,還是你阿奔勇敢一點,別讓徐姐等太久。」
阿奔擺擺手,舉杯說著:「啊!不要說這些,我們喝酒吧。」那一晚阿奔喝得很盡興,最後在書蟲和文蟲的家裡住了一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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