越努力，越幸運

在多瑙河的盡頭，印入眼簾的是一段壯闊、向下奔瀉的大瀑布，往下層的通道，以大瀑布為中心，採螺旋狀的繞著瀑布往下開鑿，整個通道可容納五個人肩並肩一起走，靠瀑布那邊，有護欄圍著，不時會飄來瀑布的水氣，而靠瀑布那邊的地面長滿了青苔，初音她們兩個走在靠山壁那邊，我因為好奇，就比較靠瀑布那頭，時不時被瀑布的水氣，濺的滿臉濕潤，初音回頭看到我這樣，像是知道我樂在其中一般，並沒有制止我什麼，我便在驚嘆異世界居民建築技術的同時，下到了第二層。

初音引著我繼續往前走，我才發現手中的地圖，已經自動切換為第二層的地圖，第二層的地圖相較於樓上更簡單，地圖的正中間畫著一個正圓形的建築物，標註著「大圖書館」，那應該是我現在最想去的，可是顧慮到初音，我並沒有表現出來，依然安靜地跟在她們後面。

我們穿過一區建築外觀和樓上房屋全然不同，聽她們說，這裡住著學者和科學家，因為他們大多嗜書如命，還特別需要常跑圖書館，綠牛便在圖書館的所在的這一層，規劃了一區讓他們居住，人數比之前少了很多，還不是因為布洛帶走了大部分的科學家，剩下的人，僅能維護各項功能不出問題而已。

一路上看到許多人，大多都坐在各自的家門前，所擺的椅子上，埋頭在閱讀自己的書，看也不看我們一眼，不然便是三五成群在討論，看著這群基地最聰明的人，他們還是一派輕鬆的樣子，難道綠牛還沒將亂碼侵蝕的問題，丟給他們設法找出解決辦法嗎？還是他們已經知道，只是還有三個月的時間，對他們異世界居民來說，並沒有立即的危機意識，我強忍著想上前隨便抓一個來問，是否有辦法回到現實世界？還是再等等吧，不能表現得那麼明顯。

多瑙河流過學者區後，在大圖書館面前，左右分出兩條支流，沿著大圖書館流去，此時初音回過身，來到我旁邊，試探的口氣問我說：「你想要先進去看看嗎？」雖然她臉上帶著微笑，但我總覺得她在測試我，看我是真的暫時將回現界的渴望放下，還是只是說說而已，我第一時間還是選擇偽裝一下，便說：「不急啦，你先帶我熟悉這層和下一層，等逛完我們在回頭來看也可以。」她淡淡地說：「喔，那走吧！我們先去牧場和農場看。」

我們面對圖書館，往左轉一路走到底，首先看到便是一整片木製圍欄，以及看不到盡頭的大草原，望向草原，能夠看到隨意放養的動物，過去我也不是沒在異世界中，看過這些動物，可是如今看到這些動物，反而很感動，因為昨天聽初音說，她們異世界居民們，無法透過生殖行為，產生下一代，所有的嬰兒和兒童，都是世界建成時，便已經寫死的，代表著他們人數，如果被亂碼吞噬後，只會越來越少，可是與居民相反的是從牛、羊、馬、豬到雞，這些畜牧生物，居然能夠產出下一代，如果不去控管數量，只會不斷增加，當然這都是初音告訴我的，我不清楚異世界居民是否有察覺到這一點，或許他們已經習慣了吧。

看到牧場裡，豎立著三間木製平房，問初音那些是什麼，她們說是動物梳洗和排泄的地方，我請求她們帶我進去參觀，她們起初不願意，熬不過我的懇求，初音才推開圍欄的柵門，走到獸舍旁邊，在整理牧草和飼料的工作人員，表達我們的來意，以及我的要求，那人聽完後表示沒關係，非常歡迎參觀，他取出口罩要我戴上，我搖搖頭說不用，初音和巡音說她們受不了裡面的味道，就在門口等我出來，還交代我大概看一下，就好趕快出來。

我一走入獸舍，專屬於動物的那種刺鼻的屎尿味，馬上衝擊到我的鼻子，我非但沒感到噁心，而是重新意識到自己還活著，在現界中到處都是受到汙染的空氣，就算使用空氣清淨機後，所呼吸到的空氣，還是有種不可名狀的味道，可是自從我困在異界中，原以為一切淨氣功能都會停滯，但是實際上並沒有，這裡的空氣，還是保持和對外營運時相同的樣子，完全沒有受到汙染，相當乾淨。

那種乾淨隱隱透露著一股虛假，最初都是研發人員照著理想所打造出的世界，即使我過去工作時，總是會在空閒時間，窩在鄉村放鬆自己，但那也只是很短暫的時間，每次聞到那接近完美的空氣，總像是在提醒我周遭的一切，都是不真實的，也是因為這樣，我並不喜歡異世界，下班後也不願花時間進來遊玩。

有生命的物體，跳脫不開生老病死，環境和建築也是如此，正因為會受到汙染，才顯得脆弱，需要人們特別去珍惜愛護，也正因為會呼吸、會受潮，才會產生蟲蛀和壁癌，就這樣提醒人們歲月如梭，光陰的珍貴。從我進到基地後，我只感到所有的一切是如此的便利，地下城的空氣是這樣的流通，還不費力的保持乾淨，我真的好害怕，怕自己沉迷在這樣的世界裡，忘記自己曾經是人類，直到我聞到過去在現實中，也很難忍受的動物屎尿味，我反覆的深呼吸，將那股難聞的氣味，充滿肺葉當中，感受到那反饋的嘔吐感，是的，還好我是真正的活著，這樣反胃的體驗，相較外面的一切，才是真實。

突然，喉嚨深處還真湧起一股想吐的感覺，我趕緊從獸舍裡退出來，就算這樣，我還是下定決心，以後這個地方，我還是想常來，因為只有在那樣的環境裡，才能夠讓我感覺自己是生為人類而活著，初音看我走出來，躲得遠遠的，像是我已經成為那惡臭的散播者，指著一旁的小房間，喊著：「你進去除臭一下啦，臭死了，怎麼在獸舍裡待那麼久，你別過來，離這麼遠都能聞到味道。」

她和巡音做出捏鼻子的動作，真的有這麼誇張？我聞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和袖子，沒有特別難聞阿，算了，現在還是乖乖聽她們的話，我踏進那間所謂的除臭室，只看到牆壁上有兩個燈泡，起初只是閃著紅燈，紅燈閃到十下後，便轉到綠燈，門也自動打開放我出去，就這樣我又回復到那白紙一般的假相。

她們看我除臭室裡走出來，才願意走向我，巡音還作勢聞了一下，才安心的放初音靠近我，走在牧場的大草原，我和初音肩並肩，隨口問著牧場的一切：「我記得妳們異界居民是吃不出食物的味道，甚至也不會感到飢餓，那妳們怎麼還會需要養這些動物？」

「原本首都還在的時候，就已經設定好哪些人負責照顧這些動物，再加上有些人本身就很喜歡親近動物，當外面毀滅時， 轉移到基地後，就有討論到是否還要繼續養著牠們，除了那些本來照顧和喜歡的人之外，還有一些動物學家，表示還想延續之前的研究，便選在二層打造牧場給他們。」初音說著。

我接著問：「那妳們現在會宰殺牠們嗎？」

「當然不會呢，我們這邊的動物，都是養到牠們自然死亡，才將牠們的屍體轉化為其他資源，至於基地最主要的肉類來源，還是靠我們去外面獸獵時，所宰殺的龍類和魔物。」初音的話之中，帶著一副驕傲的口氣。

我聽到意想不到的事，連忙問道：「我吃的那些肉，都是是龍類和魔物轉化的？」我發出訝異的聲音。初音卻像是不懂我為何如此驚慌，回說：「我如果不說，你吃不出來吧？」是沒錯，我還真沒想到那些肉，不是我所認識的動物所做的，算了！我還真沒辦法分辨那些肉，生前是什麼，反而是知道牧場裡，那些動物都是養好玩的，讓我更想多親近牠們。

牧場的盡頭，我們來到和它緊臨的農場，這邊的景色，就完全和牧場不一樣，雖然還是能夠看到四處種植著不同的農作物，卻感覺不到一點生命氣息，而農場裡，也找不到任何一位異界居民，只看到無數的機械，在其中來回穿梭，初音邊走邊為我解釋，說農場的占地比牧場還要大，和那邊不同的是，居然沒有人願意來當農夫，每天來照看這些農作物。就算居民們可以不用進食，可是一天下來，還是覺得想要吃點什麼，再加上基地的許多功能的運作，也是需要這些農作物支持，便將照顧如此大面積農作物的任務，全部委託給機械，機械不分晝夜的種植，也就創造了眼前如此景象。

我看著眼前全自動的農場，那幅現界迫切想達到的理想，我卻感覺不到那些農作物的生氣，整片農場透著一股冰冷無情的溫度，還散發著機械的油味，就算我前天所吃的乾糧和早上所吃的吐司和麵包，還是一樣的可口，但它們的原料，居然是以這樣的形式，所創造出來的。

那些在現界裡，不斷地追求全自動生產的人們，真的有必要進到異世界裡，見識見識他們所謂的理想，那樣的追求，到最後節省的，真的就只是人力成本嗎？還是有些我們未曾察覺到的事物，在如此的追求的同時，被我們選擇捨棄掉了呢？我看著那些機械直發呆，還是初音拉了我的袖子，才又將我的思緒拉回到現實，我們繼續往前走。